第二百零一章 叵耐灵鹊多谩语(4 / 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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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闻在树洞中哈哈大笑,震落一地枯枝,“如今外面沸反盈天,这道圣旨无异于火上浇油,写出这份圣旨的人野心,看来不止于掀翻尚可喜的广州宝座,还打算把天下也闹个底朝天!江某从这份假遗诏的字缝里看出了四个字,倒是让我也有几分心动了!”

再细细品味一下,前个说法里的崇祯帝明显有甩锅的意思。一口一个上干天咎、诸臣误朕,说到最后似乎还在放狠话,坐实了一个刻薄寡恩、穷途末路的昏君形象。那么清朝修史为什么采用这个说法呢?

这一切不过是面褒实贬,为了在这段文字后面加一句【迨至大命有归,妖氛尽扫,而帝得加谥建陵,典礼优厚。是则圣朝盛德,度越千古】,厚着脸皮狠狠夸自己一番。

面对江山都失去的崇祯皇帝,他既然知道大势难回,不可能嘴硬到说出传唱民间的至理名言,更不像是会说“休伤百姓”这种软话的人。

作为一个皇帝,他所想的一应该是身后事,二则应该是继承问题。自己死了不入陵寝,类似于下个罪己诏,也不用为我收尸,而让群臣去辅佐太子才是一等一的大事,这是事关正统的问题怎么也比指责大臣更应该写进遗诏里才对。

因此江闻看来,这世上如果真有崇祯遗诏,那么最接近事实的应该是第三种说法,也就是杨士聪在《甲申核真略》里说的:【衣袖墨书一行云:“因失江山,无面目见祖宗,不敢终于正寝”。又一行云:“百官俱赴东宫行在。”此余闻之周中官自内出亲见之者。】

“那又如何?崇祯皇帝生前都无法平定乱局,难不成死后反而能一诏安天下?爹爹如今卷入其中,只会过得更加如履薄冰……”

江闻却嘿然一笑,露出了一丝狡黠的模样。

“霜儿姑娘,这就是你错了。如果说崇祯皇帝的真遗诏,那肯定派不上用场的,可如今半壁江山流传的假遗诏,却说不得就能化腐朽为神奇。”

“假遗诏?”

骆霜儿杏眼微睁,似乎不明白江闻的话是什么意思,低声问道,“你又没亲眼见过,怎么知道遗诏是假的呢?”

可在如今的传言中,长平公主手持遗诏的内容,显然揉杂了《甲申纪闻》的皮和《甲申核真略》的骨,遣字造句多有考究借鉴,合起来就是在保证真实性的同时回避了正统问题,并且采用了民间流传度最高的一种说法推波助澜,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!

换句话说,崇祯若有这本事,就光靠着这手糊墙挖坑的精巧功夫,也不至于成为殚精竭虑的亡国之君,孤零零地死在老歪脖子树上!

“骆姑娘,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,这道圣旨真也好假也罢,你以为真的有人在乎吗?”

见骆霜儿不太相信,江闻笑着想要抬手,才想起他骨折的右手正僵缚着,靠树枝和湛卢剑缠打成夹板,还慢慢等着愈合。

“《左传》里讲得很清楚了,‘唯器与名,不可以假人’。假圣旨里信誓旦旦地说,【贪官污吏,乱臣贼子,天下之人奉诏皆可杀之】,世上还有比这个更大的名器吗?”

江闻微微一笑并不答话,关于这里面的细节确实很难解释,而且历史上关于崇祯遗诏也有多种说法,纷纷扰扰难以言状,内容也各不相同,比如清朝修的《明史·庄烈帝》中记载为:【御书衣襟曰:“朕凉德藐躬,上干天咎,然皆诸臣误朕。朕死无面目见祖宗,自去冠冕,以发覆面。任贼分裂,无伤百姓一人。”】,这个说法大概是引自《甲申纪闻》。

但在一本书名很是相似的《甲申纪事》中则写到:【二十二日,贼搜得先帝遗弓于煤山松树下,与内监王承恩对面缢焉,左手书“天子”二字,身穿蓝袖道袍,红裤,一足穿靴,一足靴脱,发俱乱,内相目睹,为予言也。】

要知道《甲申纪事》的作者赵士锦在崇祯十年中进士,长期在京城为官,城破之时也身处bj,说法显然更加合理,毕竟崇祯是形势危急逼上绝路,不要像会随身携带笔墨诏书的样子,更不可能咬破手指写这么多字,如此仓促间留下两个字表明身份方才合理。

更重要的是,《甲申纪闻》作者就是《三言两拍》的作者冯梦龙,由他汇集记载甲申之年史事的诸多野史稗乘,稍加编辑而成的,小说家当惯了总是容易自行创作。

但小说家的笔毕竟不同凡响,这个传播的最广的说法进入民间,甚至演变成了【文武百官刀刀斩尽个个杀绝,休要伤我城中百姓】,越来越不像一个皇帝所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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